年轮

 

 

王杰希X叶修

这篇写得不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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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手指滑过那被人伐掉的巨树，原本参天的树木现在只留下了一尊低矮的树桩，凭空让这片林子空了好大一块，叶修坐在树桩上，用手指一圈一圈地数，密密麻麻的圆圈看得他眼疼，顺着圈圈数下来他长叹一声，竟然又过了三百年吗？

 

叶修黯然，拂手一挥，那树桩便被一层灰绿色的光罩住，很快那束光也消失不见。

 

从他给这棵死去的树木设下结界算起，已经过了整整九百八十年了。

 

树是在九百八十年前，让山林外头一户人家给伐走的，那家人的大公子死于非命，算命的风水先生说了，要让公子死后轮回得道，就要砍下这林中最大的古木做成棺椁，这树长了百年，不老不死，不及昆仑神木贵重，但是足够护佑凡人。那家人在镇中颇有名望，再加上大公子平日百行善事，众人自是上赶着来为他伐取古木。

 

伐树的那一天叶修就坐在不远处的树尖上看着，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合力之下，古树发出了戾天的悲鸣，尔后重重砸在地上，震得方圆百里都地动山摇。

 

他微微合上了双眼，如果自己是那棵古木就好了，叶修心想，起码能陪着他长眠于地下，不必一人孤身而立，忍耐这长久的寂寞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小妖怪快出来，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果子。”

 

叶修原还躺在梳妆台上浅眠，被人打扰了瞌睡很是不满，然而闻到果香的时候便陡然醒来，化作人形坐在了台上，看着手中端着鲜果的人笑意盈盈。

 

他拿过对方递过来的果子，像小动物一样啃食起来，来人笑意更浓，被看得恼起来的叶修瞪了他一眼：“王杰希，你盯着我我怎么吃东西。”

 

王家少爷笑：“这可奇怪，我又没堵住你的嘴。”他伸手去拂叶修耳旁的发，发髻间别着一只梳子一样的发饰，青翠革质，浑然天成。

 

这只刚刚修炼成妖的小家伙还带着小孩子的习性，王杰希很爱逗弄他，每每看着他横眉冷对的模样就觉好笑。

 

被戏弄的妖怪却是有些惯了，任他调笑也不理，自己埋头吃自己的果子。王少爷看得心怜意软，伸手去抚摸他白玉一样的脸颊。

 

他第一次发现祖母遗留下来的木梳能变成人形的时候，是吓了好大一跳的。然那只妖怪晃着双腿坐在梳妆台上，笑得好不得意，王杰希登时就反应过来，这家伙是故意吓唬他呢。

 

妖怪没有恶意，王杰希自然也没有，他将妖怪藏在自己的房里，日日拿好吃好喝的供着，小妖怪刚刚修炼出来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王杰希，他还当天下所有的人都不怕妖，不讨厌妖，总是嚷嚷着要出去，埋怨王杰希把他关着。

 

王杰希听他这么说就会摸摸他的头：“外面的世界你不会喜欢的。”

 

“你不让我出去，我怎么知道我是喜欢还是讨厌。”

 

虽然极力反抗，然而此刻全然不会控制法力的妖也不打算莽撞离开，只自己潜心修炼，要不了几年能使小法术的他就可以背着王家少爷偷偷出去了。

 

察觉他心思极不安定的王杰希数次拉着他语重心长：“不许乱跑。”

 

“跑丢了我上哪里去找你呢？”

 

叶妖怪嘴上满口答应，心里头却是截然相反，逮着机会悄悄摸出了王家府邸，街上人群熙熙，此时正好是春花开放时分，满城都漫着芳草的甜香，叶修见什么都好奇，泥捏的小人儿，纸糊的风筝，还有放在铺子里老远就能闻见香味儿的点心。

 

王杰希骗人，外面的世界明明这么好。叶修在心中腹诽，干什么不让我出门呢？

 

这天他早早就回去，就怕被王杰希发现自己外出了，等王杰希近房门的时候，小妖怪好好地在梳妆台上躺着呢。

 

他知道白天王家少爷是要在书房练字读书的，到傍晚才会回到房间，叶修瞅准了时间，日日都出去玩儿，他喜欢看街角的老头儿画糖画，晶莹剔透的糖画又香又甜的模样，不过他没有银子，什么也不能买。

 

叶修摸着下巴琢磨着什么时候让王杰希给自己带回来，可是又不能明着说，毕竟在出门以前，他从来不晓得还有糖画这种东西的存在。

 

可这趟他回家以后等来的却是面色阴冷的王杰希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后面呢后面呢？”见叶修久久不说话，旁边听闲话的鸟儿急了，怎么赶在这节骨眼儿上就停了下来？他还没听够呢。

 

“要听故事就耐心一点好不好？”叶修叹气，身形一晃来到了另一棵树上坐着，那些听书的鸟儿也跟着他飞过来，停在了树枝上。

 

“那你快说啊！！！”

 

叶修苦着脸笑了笑：“还能是什么，我被他赶出去了。”

 

“啊……”鸟儿们发出了一阵像是惊讶又像是疑惑的声音。

 

“我以为他是生气我背着他悄悄跑出去，可是一想，那他也太小气了，你看我虽然出了门，但是完好无损啊。”叶修一摊手，周围的鸟儿也赞同地点点头。

 

“然后我也生气了，藏到了这片林子里。”叶修托着下巴，神情变得痛苦而悲伤起来，“等我知道他为什么赶我走的时候，同时等来了他去世的消息。”

 

周围一片安静，这次没有小鸟再叽叽喳喳了，叶修垂着头，想到山中和他交好的小妖传来王家少爷过世的消息。

 

【是真的！】

 

叶修一笑：【好啦别逗我，那家伙那么绝情，我才不会再回去。】

 

山妖急的跳：【你怎么就听不懂话，王杰希真的死了！是被道士给害死的！】

 

【道士？】叶修疑惑地看着他，【哪里来的道士？这小镇连个道观都没有。】

 

【哎呀反正就是那种会点法术啊，风水术啊什么的奇人异士啦，我听说那道士是突然找上门去的，上门就说你们王家有妖怪。】

 

【说是那天在街上跟着妖气一路走到王家的。】

 

【有妖不除，日后会酿成大祸。】

 

【那道士除妖，关王杰希什么事儿？】叶修把刚摘的果子放到果盘里，心思却已然不在这上面。

 

【你还别说，我就觉得那道士是想赚丧心钱，我也是听那里的地精说的，他来了见屋里没有妖气，这可不好交差啊，所以硬是使上了巫蛊，结果可能是失手，把王家少爷给害死了，那丧天良的还一口咬定王家少爷跟妖怪同归于尽了，这是给王家祖上积德的好事呢。】

 

‘哐当’叶修手中的果盘摔在了地上，他神色恍然地要往小镇方向跑，被山妖拦了下来：【你上哪儿去？】

 

【去找他！！】

 

【得了吧，那道士现在要是还在呢？你趁早躲远一点！】那边鹰也扑着翅膀拦住了叶修的去路。

 

尽管众人阻拦，叶修还是悄悄来到了正在行丧事的王家，道士不知所踪，怕是拿了钱已经走了，叶修心念一动，化而成人，自称是风水先生，因王少爷是为妖而死，身中污秽气息，只有山林中的古木制成棺椁，并将少爷葬在古木树桩的旁边才能护佑王家少爷安眠。

 

王家并无异议，头七一过就请人伐掉了那片林中那棵最大的古树，请能工巧匠制成棺椁，将少爷的尸身安放其中。

 

从此叶修得以守在王杰希坟墓边，一边修炼，一边等着他转世轮回。

 

代替王杰希陪伴他的也只剩下树上的年轮。他用法术将树桩保护了下来，树虽已死，而年轮仍能继续生长，以此来断自己又孤身一人了多少个春秋。

 

然而转眼数年过去，他等来的只有日复一日的清晨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唉，你还要等他吗？”新长大的小鸟听着曾祖母给他讲叶修的故事，每天早上都能瞧见叶修坐在树桩边，用头上别着的那只翠玉梳子梳头。他的头发长得很长，鸟儿都喜欢他的头发，又软又香。

 

“当然，”经历了月转星移，沧海桑田，叶修长得愈发动人心魄，他微眯起那双凤眼，“你会因为等不到花儿结果就离开吗？”

 

“当然不会。”小鸟挺起了胸膛，没有吃到结出的果实，那他不是白等了。

 

“我也不会，”叶修轻轻用手顺了顺青丝，顺手挽了一个发髻，“我一定要一个结果。”

 

“什么结果。”

 

叶修一惊，这方圆几里能化作人形的妖他都见过，可是这嗓音却未曾听过的模样，而且，是什么时候身后来了一个人而他无从察觉？

 

他戒备地站起来转身，看清来人以后双肩一颤，手中的翠玉梳子眼见就要滑落在地，被来人眼明手快地接住，他含着笑，把梳子别在叶修的发间，就像叶修从前自己给自己别的那样。

 

叶修还呆在原地，那人却绕过他来到了树桩前，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年轮，他像叶修之前做的那样，伸手一圈一圈地数，叶修转过了身去，看着那人背对着他，负手而立的样子。

 

“正好一千年。”

 

王杰希含笑转身过去，却被突然扑过来的叶修差点按倒在地，静静的树林中叶修突然崩溃地失声痛哭，像是要把过去擦肩而过的遗憾，阴阳两隔的不甘，和整整一千年的等待全数哭出来，他被自己的抽泣噎着了，却还是埋头痛哭，双手抓得王杰希的衣襟死紧。

 

他原本以为他永远也等不到花儿结果。

 

他原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得更好。

 

甚至有时候他想，当初自己没有化成精怪就好了。

 

“你做什么要回来！”叶修突然抬头，一双通红地眼睛死瞪着王杰希。你想人妖殊途，打从王杰希去世的时候他就知道，人和妖不一样，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，就让他一直这样等下去，怀揣着那点永远不可能的期望等下去，总比再来无数次生离死别的要好。

 

反正都是会离开的，那为什么不只离开一次呢？

 

他可以一直等，一千年，一万年，不间断地等，可是你突然回来，陪他百年之后再度离去，他将永远在等待的轮回里，永远找不到逃离的方向。

 

“谁说我会死的。”王杰希抬手指向树桩一挥，浮在树桩上面的那层结界被骤然打破，灰绿色的光转瞬即逝。

 

王杰希告诉他，他现在也变成了妖。

 

“你不用再等我一千年，一万年。”

 

“不过若你是想要等一万年的日出，那我可以陪你。”

 

 

END